一 NAFTA实施10年来取得的重要成就
10年来，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首先，NAFTA有效地促进了区域内贸易和投资。[①]NAFTA不仅以11.4万亿美元的国内生产总值（GDP），超过了欧盟的8.3万美元，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自由贸易区，而且通过扩大贸易、投资和就业，NAFTA正在为3国人民提供机会，并使3国的关系更加富有活力；3国的贸易额由1993年的3060亿美元增加到2002年的6210亿美元，增长了2倍多。其中墨西哥对美国的出口增长了234％，对加拿大的出口增长了203％。墨西哥在美国进口份额中比重由1993年的6.8％上升到2002年11.6％。
其次，NAFTA增强了环保意识，提升了劳工标准。NAFTA包括劳工和环境两个附属协议，[②]此外，由于NAFTA成员意识到了为自身和子孙后代保护环境的重要性，并实施绿色技术和市场机制来解决环境问题，因此跨越国界的环境问题取得显著成就，并最终增加了国民财富。与此同时，通过NAFTA各国有效地实施了环境法。而通过NAFTA的劳动力供给协议，各贸易伙伴力图改善工人的工作环境和生活水平，并且承诺11项有关保护、改善和实施工人基本权利的规则，并通过北美劳工合作协定实施劳工法、建立相关的制度、执行3方合作计划以及成立3方职业安全和卫生工作组来具体实施。
再次，NAFTA 深化了推进自由贸易的共识。10年来，NAFTA不仅客观上成为许多美洲国家签订类似自由贸易协定的范本，而且NFATA通过创造更多更好的就业机会，达到了增进各国繁荣的目的，从而显示出其获得的成功。这就加深了各国推进区域和多边自由贸易的信心。尽管美洲自由贸易区（FTAA）的如期建立存在诸多难题有待解决，但是NAFTA的3国成员承诺在2005年完成FTAA的谈判，而且FTAA将以已存在的自由贸易协定为蓝本。
二 存在的争议和问题
尽管NAFTA实施10年来取得的成绩是显著的，但是它也引发了不少争议，并产生了一些问题。
首先，NAFTA的“广度”有待拓展。NAFTA还包括内容广泛的服务贸易自由化协议，但是根据10年来实施的进程来看，该协议在区域服务贸易方面并没有取得显著的进展。所以， NAFTA虽然加强了区域内的一体化联系，但是这种联系还是有限的。[③]换言之，10年前签订的可谓包罗万象的NAFTA在执行中还存在“死角”，没有触及。因此，如何继续在“广度”上拓展NAFTA是今后一项重要工作。
其次，NAFTA的“深度”有待挖掘。应该说NAFTA是成功地通过谈判，将不同发展阶段的国家纳入一个统一规则的体系中，从而树立了一个“南北型”区域经济合作的典范。但是，NAFTA在许多方面虽然强化了各国意识，却没有落实在具体的行动上。虽然NAFTA通过环境这个附属协议的达成增强了各国的环保意识，但是对于环境问题的保护不力恰恰又成为10年来人们评价NAFTA的不足之一。尤其是在判断NAFTA对墨西哥环境的影响时，这一点更加突出。例如，在墨西哥一些客户工业企业云集的地区，环境问题的确令人关注。墨西哥政府的监管不力恐怕是重要因素。尽管墨西哥已经颁布了许多环保方面的法律规定，禁止有毒废垃圾和化学废弃物对耕地和海域的污染，但是由于缺少资金、技术人员和必要的实验设备，这些法律的执行不力。[④]自墨西哥加入NAFTA以来，用于环保方面的支出下降了45％，对于工厂的监管也下降了同样的水平。[⑤]根据墨西哥的法律规定，位于客户工业企业区由美国公司产生的有毒垃圾必须运回美国处理。但是，据墨西哥国家生态研究所1997年的估计，在客户工业企业产生的约800万吨有毒垃圾中，仅有12％得到有效处理，约30％被企业运回本国处理。[⑥]因此，仅仅体现在字面上意识的提高是不够的，各国还应在今后实施的“深度”上挖掘。
再次，NAFTA是否成功解决了成立之初的焦点问题。应该说不同国家的初衷不尽相同、国家利益不尽一致，加入NAFTA的预期目标也各不相同。因此，当回首NAFTA10年历程时，各国根据各自预期目标对NAFTA对自身的影响也会有不同的评价。例如，美国当初希望将墨西哥纳入NAFTA的一个重要意图是希望借此挡住大量来自墨西哥的非法移民。但是，有关统计数据显示，从1990～2000年美国的墨西哥移民增加了80％以上，尽管“9•11”事件发生后偷渡者暂时消失，但是随后就恢复到原有水平，每年大约有50万墨西哥移民到美国，其中60％是非法移民。[⑦]
最后，自由贸易协定不是“万灵药”。墨西哥是发展中国家中签订自由贸易协定最多的国家之一。尽管自由贸易协定能从外部对一国的经济产生重要影响，但是墨西哥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自由贸易协定上。何况NAFTA作为一个自由贸易协定，仅仅是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当中最低级的形式。
三 NAFTA对墨西哥的影响
NAFTA对墨西哥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一直受到世人关注。以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政府联合发表公告为代表的官方文件给予正面积极的评价。“全球贸易观察组织”的报告认为，10年来的发展历程表明，NAFTA带给墨西哥的所有影响都是负面的。NAFTA在墨西哥广大农村地区造成了危机，贫困程度和经济不平衡在加深，环境被破坏，工人和农民对NAFTA不满。[⑧]而卡耐基国际和平基金对NAFTA对墨西哥的就业、移民和环境等问题所造成的影响进行分析后指出，“NAFTA既不像它的反对者所说的那样对于墨西哥来说是一场灾难，同时也不像它的支持者所声称的那样获得了巨大收益。”[⑨]
那么，NAFTA是否如第一种评价所言近乎“完美无缺”，还是如第二种评价所称对墨西哥来说几乎“一无是处”呢？究竟如何才能客观地评价10年来NAFTA对墨西哥的影响？为此，我们采用2002年有关学者利用“分阶段时间序列设计”（An Interrupted Time-Series Design），[⑩]并通过设立国内生产总值（GDP）、进出口、财政收入和支出、农业耕地面积和就业等12个经济因变量，来分析NAFTA对这些变量的两种可能影响，即，①导致上述经济因变量的增加或减少；②上述经济因变量独立发生变化而与NAFTA因素无关。同时还有两个控制变量：①滞后因变量控制长期中的趋势；②汇率控制1994年比索的贬值。我们用上述变量对NAFTA的影响进行验证，即，①NAFTA将增加墨西哥的经济财富（用GDP指标衡量）；②NAFTA将减少墨西哥的失业率；③NAFTA将降低通货膨胀率；④NAFTA将增加墨西哥的贸易量；⑤NAFTA将增加向外移民数量等。
经过上述分析，我们看到NAFTA对墨西哥的经济增长、失业率下降、进出口增加、政府收支改善等经济指标的贡献显著，但是却推动了通货膨胀率的上升，并对最低工资下降和外出移民增加方面也存在一些微小的影响。尽管运用模型作出的分析有时也会产生偏差，但是它给我们的定性分析找到了一个定量的依据。所以大体上说，NAFTA带给墨西哥经济社会的影响是积极作用大于消极作用。
四 墨西哥加入NAFTA10年来的再思考
在萨利纳斯政府（1988～1994年）当政的前4年，墨西哥经济社会发展面临3种选择：一是保持非自由贸易的政策。这样，墨西哥政府试图通过出口丰富的自然资源产品来刺激经济复兴的希望将很渺茫，主要因为其他国家存在高关税筑就的贸易壁垒。二是墨西哥单方面开放。由此其收入将取决于与某一国的贸易，而一旦这个贸易伙伴陷于经济衰退，这对于墨西哥来说就是在冒险。三是加入NAFTA。其中前两种选择是墨西哥当时的经济状况所尝试不起的，结果实行贸易自由化成为三者中的最优选择。
萨利纳斯政府当时之所以加入NAFTA，是希望为羸弱的经济注入持续发展所急需的外资，并与美国经济保持紧密联系。与此同时，美国也希望将墨西哥纳入NAFTA。对于美国来说，墨西哥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一方面，两国拥有3000多千米的边境，墨西哥成为美国南部重要的安全屏障。而且来自拉美、加勒比以及其他地区的大多数非法移民都通过墨西哥进入美国，许多毒品和走私活动也是通过美墨边境进入美国的。另一方面，在经济上，长期以来墨西哥一直是美国重要战略物资的供应者，并且也是美国重要的投资场所和制成品销售市场。因此，尽管美国与墨西哥在NAFTA的谈判过程中也出现过种种波折，但是NAFTA的达成还可以称得上双方“你情我愿”。
墨西哥加入NAFTA的10年，总体上说是收益大于成本。但是，最近有关机构的调查却显示，只有45％的墨西哥人认为墨西哥从NAFTA中受益，这一结果比1993年下降了23个百分点，[11]而且NAFTA的始作俑者萨利纳斯也成为墨西哥历史上最不受欢迎的前总统。[12]就连美国企图利用设立NAFTA这个“屏障”阻止墨西哥移民的效果也受到怀疑。所以，在看到NAFTA给墨西哥经济社会发展带来积极意义的同时，对于一些至今还在争议的问题，以及在此过程中墨西哥自身实行的具体政策也必须引起我们的再思考。
关于NAFTA与墨西哥的农业问题。尽管NAFTA与墨西哥农民数量减少没有直接关系，而农业耕地的减少则与NAFTA有关。自1993年以来，大约有130万墨西哥农民失去工作，[13]然而，去除NAFTA因素以外，墨西哥自身实行的一些政策也需要反思。
按照NAFTA协定，墨西哥与美国“两国大部分农牧产品的关税在协定生效后10年内逐步取消。某些敏感的产品，如玉米、菜豆、橙汁和糖等产品的关税则在15年内逐步取消”。但是，墨西哥工业利益集团需要更廉价的玉米。迫于压力，墨西哥政府采取无视NAFTA时间表的做法，在3年内而不是在15年内就完成了玉米贸易的完全自由化，[14]这种做法当然是导致本国农民遭受大量美国玉米冲击的重要因素。
关于NAFTA与墨西哥客户工业企业问题。应该说客户工业企业是墨西哥吸引美国直接投资以及带动出口的重要载体，而且也是墨西哥企图拉动临近美国边境地区经济增长、增加就业的途径。经过回归分析的评价也证明，NAFTA平均每年为墨西哥增加近176家（截至2001年）客户工业企业，但是在增加就业人数方面略显乏力。而2001年以来，在总数为3700家的客户工业企业中有大约500家关闭，这似乎更显得NAFTA在增加就业方面的无能。
尽管NAFTA的相关条款限制了对外国投资者的管制，使墨西哥成为外资“易进易出”的国家。但是，这正说明了投资自由化措施就像一把“双刃剑”。其实，大批外资撤离墨西哥的真正原因是墨西哥投资环境的相对恶化。首先，墨西哥工人平均工资优势减弱。其次，基础设施亟待改进。以电力工业为例，墨西哥不仅缺少必要的工程技术人员、中层管理人员以及高级总裁，而且还缺少资金。为了提供足够的廉价电力，在未来5年中必须投入500亿美元进行电网改造。[15]再次，人力资本素质有待提高。
关于NAFTA与墨西哥向美国移民问题。尽管NAFTA没有筑就有力的防线来阻止向美国的移民，但是NAFTA对于墨西哥移民的增加影响相当小，并且不能忽略其他国家的偷渡者，以及在墨西哥已经拥有工作但为了寻求更好的生活而冒险的人。但是，如果墨西哥人仅仅将希望寄托于NAFTA这么一个贸易协定来解决本国的就业问题，似乎期望过高。更何况在1980～2000年期间，墨西哥总人口增长了40％，而靠近美国边境地区的人口增长了2倍多。[16]
关于NAFTA与墨西哥的环境问题。在目前就NAFTA对墨西哥影响的各种评价中，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将环境保护问题列为一项主要的评价指标。其实，1992年8月美、加、墨3国领导人就签署了NAFTA协议，但是一直拖到1993年3月完成了追加的两个补充协议的谈判以后，才为各国议会通过扫清了道路。而追加协议的目的之一就是关于环保问题。[17]NAFTA实施10年来的结果显示，在墨西哥客户工业企业区域的环境问题的确令人关注。当然，这一问题的解决除了墨西哥政府的监管力度以外，还有待NAFTA相关国家作出一致的努力。
关于NAFTA与墨西哥的结构性改革问题。萨利纳斯总统1988年上台后，开始实行降低关税。然而，围绕NAFTA对墨西哥影响的争议，尤其是2001年以来该国对美国出口和经济增长停滞不前的一段时间里，加入NAFTA作为其贸易自由化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便显得更加引人关注。但是，能否将其归咎为是NAFTA带来的影响？对此，一些经济学家认为，并不是墨西哥的贸易自由化导致了经济增长的停滞。如果墨西哥不实行贸易自由化政策以及不加入NAFTA，那么它的GDP增长将更加缓慢。事实上，1994年危机过后，墨西哥的出口和GDP增长恢复的相当迅速。墨西哥的问题在于结构性改革的乏力和信用环境的缺失，这与其他国家相比问题更加严重。而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只有能够解释清楚墨西哥贸易部门与非贸易部门之间的波动，才能成功地解析墨西哥的发展经历。换言之，只有通过模型解释了企业层面获得的资金来源情况，才能解释贸易和金融自由化的影响如何。[18]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看到，尽管对于墨西哥加入NAFTA10年来成败得失存在种种评价，但是，其中完全忽视问题存在的正面评价，或者完全忽视成效的负面评价显然有失偏颇，而且，经过数量模型的回归分析结果也显示，NAFTA对于墨西哥的积极影响大于消极影响。因此，对于墨西哥来讲，如何把有利影响最大化，把不利影响最小化，从而采取正确的宏观经济政策来规避问题，才是今后着重努力的方向。
|
|
